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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者的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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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者的求救

1

一棟二層的老舊獨棟建築,占地不大,繞著小樓延伸的圍墻剛好圈出一個小院子。

這裏位於城市化不太發達的邊緣郊區,沒有高樓大廈的擁擠,遠離車水馬龍的嘈雜,多了一份寧靜和宜居的氣息。

江巖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將這裏租下來,重新做了裝修,開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心理咨詢工作室。

街坊領居經常說這裏快要拆遷了,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烈日炎炎,焦灼難耐。

江巖腦海中,呂輕舟飄浮在游泳池裏的畫面如電影回放,無法停止也無法抹去,一遍遍刺痛自己。

江巖手裏的灑壺壺嘴朝下,打濕地面和褲腳,在熱浪下又很快被蒸幹。江巖呆呆的看著遠方將要落下的太陽,渾然不知。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打斷江巖的思緒,隨手將灑壺放到陽臺矮墻上,定了定神接通電話:“餵,叔。”

“小巖吶,最近怎麽樣生活工作還順利嗎我和你嬸子都很掛念你,浩浩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啊”

劉洪光的關心如潮水湧入,這個給了自己新生的中年男人,這十年來,一直牽掛著江巖。

江巖一一回應:“挺好,挺好,都挺好的,打了。”

電話那頭的劉洪光已年過半百,兩鬢冒出了許多白發,戴著草帽站在雞場裏,笑開了花。

還沒說幾句,就被自家媳婦奪走電話:“小巖,小巖,是我,你嬸子,今年國慶浩浩要回家,你回不回來啊”

江巖想起那個比劉洪光還要話多的劉浩,搖了搖頭:“工作忙,不回了。”

劉洪光搶過電話,對著媳婦指指點點,讓她去餵雞,給江巖說道:“小巖啊,以後別給叔打錢了,叔這邊兒啥都好,吃喝也好,你多給自己留點錢,以後嫁人的時候總要用到。”

江巖和劉洪光通話十幾分鐘,劉洪光來來回回的關心,江巖都逐一回應。

大學畢業後,江巖應聘到一家心理咨詢工作室上了幾年班,但始終覺得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

江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異類,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同事、上司的過多照顧和關心,都會成為她的負擔。

那種強行融入的痛苦和抵觸,讓她漸漸感到厭倦和疲憊,考慮很久後,才決定辭職做了一間心理咨詢工作室,平日裏忙前忙後也就自己一個人,這種獨來獨往的感覺,反而讓江巖很舒服。

一個西北人跑到成都,沒有溫暖的火爐子和火炕,也沒有大雪和結冰。江巖很不適應這裏的冬天,無論穿多少,總覺得冷。

不算高中那三年,離開小鎮已經過去七年,從大學到工作,江巖完成了自己人生的蛻變。

只是每每想起那場慘烈的大火,江巖內心都會隱隱作痛。隔著時間的長河,在未被撫平的傷疤裏,流淌著空蕩蕩的未來。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甚至因為清冷的性子,從來都不敢有男生靠近自己。多少個夜晚,江巖裹著被子躺在黑暗中,總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

無數次撐不下去的時候,想到劉洪光那張殷切的臉,江巖內心就又充滿了力量和溫暖。

掛了電話,江巖重新拿起灑壺,看著頭頂盤旋飛翔的鴿子,鴿子身上的哨子發出悠悠綿長的尾音,在空中劃過。

江巖翻出壓在磚頭底下的一包面包屑,三兩只白鴿晃晃悠悠撲棱棱落下。

江巖伸出手,恍惚間看到呂輕舟站在身旁,咧著嘴露出兩顆小虎牙,不停的提問。

“江老師,你為什麽喜歡鴿子呀”

“江老師,你說我偷偷來找你的事情,要不要告訴爸媽呀”

“江老師,你為什麽不談戀愛呢,我都有男朋友了,他可帥了。”

“江老師,我早戀的事情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

鴿子咕咕的叫著,啄食江巖手心裏的面包屑,不時偏頭看一看江巖。

江巖想到已經死去的呂輕舟,瞬間紅了眼眶,蹲到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鴿子受到驚嚇,撲棱棱飛向空中。

2

臨近傍晚,夕陽給老舊小區鋪上一層火紅的顏色。

江巖平覆了很久,心裏總算沒那麽難受了,正準備下樓時,手機忽然“叮咚”一聲輕響。

江巖收到一條微信:江老師,救我。

隨後收到一個定位地址,顯示的地方是市游泳館。

江巖看著備註為呂輕舟的聯系人,不由停住腳步,楞在原地渾身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隨後收到“呂輕舟”的第三條微信:不要報警。

捏著手機看著微信上呂輕舟熟悉的頭像和求救信息,江巖一度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

呂輕舟已經死了,她上午在游泳館親眼看到了。

對方是誰

江巖判斷著很多種可能性,腦海中泛起呂輕舟的過往,那個瘦弱的小姑娘,每次來這裏,蹦蹦跳跳歡脫的如同一只兔子,臉上永遠帶著微笑,甜甜的就像一塊牛奶糖。

可越是這樣,江巖就越難受。

江巖慌慌張張上了二樓,換了一身運動裝,背起包匆匆下樓。

3

輪胎碾過碎石子,車子穩穩當當停在小院門口,石墩上掛著寫有“白鴿工作室”的黑色標牌。

孟遠峰下車正好迎上著急忙慌跑出來的江巖。

孟遠峰笑嘻嘻的站在的門口,朝江巖使勁兒揮手:“哈嘍,哈嘍,江巖,好久不見啊。”

江巖停下腳步,對突然上門的孟遠峰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回應道:“孟遠峰,學霸。”

孟遠峰連連揮手:“哎呦,你可別再提這事兒了,都過去多少年了,我再學霸也還是掙一份兒死工資,咱們同學裏面可是有不少做生意發財的,那才叫混得不錯,我這就叫啥......頂多算個溫飽......你倒是混得可以,一個人走到這一步......”

孟遠峰四處打量著小院,一邊看一邊驚訝,這個地方倒是適合獨居。

許是覺得說錯話了,孟遠峰趕忙表達歉意:“別往心裏去,我不是有意提起的。”

江巖聳聳肩:“早就過去的事兒了。”

當年一場大火燒死了江巖的父母,她奶奶喬大娘因為精神崩潰從縣醫院跳樓自殺,自此這件事在近十年成為了臨河縣大街小巷,十裏八村的閑話素材,但凡有人提起堆谷村的江家,總要唏噓一番。

江巖在劉洪光的幫助下進入臨河一中就讀,身為同班同學的孟遠峰也是知道的這件事的,故而覺得自己不應該提起,免得江巖敏感。

孟遠峰邊打哈哈邊說邊朝小院走去,江巖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正當糾結的時候,孟遠峰已經走到小院太陽傘下,一屁股坐到桌子前,自顧自的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這些年過得怎麽樣還回過臨河嗎”

江巖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包裏的手機。

看孟遠峰自來熟的做派,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了。

孟遠峰這個時間點來,估計是詢問關於呂輕舟的事情,只是江巖此時背著的包,有如千斤重,欲言又止,眼前就有個現成的警察,要不要報警當年孟遠峰喜歡過自己,江巖知道,對面這個男人從學生時代起就心思單純,也是唯一沒有在班裏議論過自己的人,甚至會因為別的同學議論江巖而去阻止。

想到此處,江巖心下稍安。

“開個工作室勉強糊口,回去過幾次,一只手能數過來。”江巖盡量說話簡短,拉開椅子坐到孟遠峰對面。

孟遠峰端起杯子一口氣見底,接連喝了兩杯:“實在不好意思,今天在現場做了很多工作,忙活了一整天,一口水都沒顧上喝,咱都是老同學了,就自己動手了......你要不要來一杯”

江巖輕輕點頭,她此時確實需要一杯水穩穩心緒。

“你家裏出事那年......鎮子裏都傳遍了,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孟遠峰將倒滿水的杯子推到江巖身前,臨了又補了一句:“劉叔真是個好人,難得的好人。”

江巖端起水杯,又放下:“他幫了我很多,或者說,我的命就是他給的。”

這個季節,院子裏吹過來的風都是熱的。兩個人低頭盯著水杯,陷入沈默,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或許是多年不見的尷尬,也或許是多年前的青春不再,那個村裏的姑娘,終究是長大了罷。

江巖擡頭看著眼前這個褪去青澀少年模樣的青年警察,心緒雜亂,強裝鎮定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孟警官,你今天過來是”

孟遠峰似是被從遙遠的回憶中拽了出來,哦哦兩聲:”那個......我今天來......一是想問問關於呂輕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二是......敘敘舊。“

孟遠峰盯著江巖,呼啦啦一下子打翻了許多青春的顏料,紅的黑的,攪拌成一副看不清的畫。

強裝的不在乎,慢慢被戳破。

江巖避開孟遠峰熾熱的眼神,內心掙紮,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知道冒充“呂輕舟”的人是誰,呂輕舟的手機為什麽在這個人手裏如果是兇手那該怎麽辦如果真是兇手,為什麽要找她還是隨機發的信息自己到底該不該報警該不該孤身前往孟遠峰為什麽這個時候出現過去的事情已經快要忘了,不是嗎

江巖腦海中冒出無數念頭,盯著杯子發呆。

孟遠峰悻悻然敲了敲桌子:“你沒事兒吧”

“你現在就要問關於呂輕舟的事兒”

孟遠峰不經意掃了一眼江巖的背包:“本來是的,但看你有事要出門,明天我再來,你先忙......那個,有時間我請你吃個飯吧。”

沒等江巖回應,孟遠峰就起身離開了小院。

江巖等孟遠峰的車子走遠,在院子裏咬著手指甲轉來轉去,苦苦思索。

就在她做出決定的瞬間,手機再次響起,“呂輕舟”發來第四條信息:救我。

江巖雙手握著手機,幾乎顫抖著發出三個字: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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